正如一个国家的政治健康需要信任民选官员,美国人的身心健康同样依赖于医患关系中蕴含的信任。
过去一个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这种纽带坚不可摧。如今,它却正在瓦解。
盖洛普民调显示,仅44%的美国人将所获医疗服务评为“良好”或“优秀”,创下该机构自2001年开展此项调查以来的最弱表现。与此同时,对医生诚信与职业道德的信任度自2021年起下降14个百分点,跌至本世纪最低点。
初看之下,人们或归咎于近期外部因素:新冠疫情、政治极化和疫苗怀疑情绪上升。但当前信心下滑实为医生二十年前未能做出关键决策的必然结果。
要理解患者为何如今对医生评价如此之低,必须追溯现代医学的完整轨迹:信任如何建立、达到顶峰,又为何衰落。
这一轨迹始于1920-30年代抗生素的出现。在此之前,医生通常只能为患者提供希望与同情而非治愈方案。但随着磺胺类药物及后续青霉素的普及,医生就诊更可能延长生命而非缩短生命。
20世纪下半叶标志着医学的黄金时代。手术、器官移植、化疗和疫苗领域的突破,与雇主资助保险及医保医助计划的建立相辅相成。预期寿命连年攀升,公众对医生的信心达到顶峰。
但每个轨迹终会弯曲。到1990年代,临床实践的日常需求发生重大转变。肺炎或骨折等急性问题——通常单次就诊即可解决——让位于糖尿病、心力衰竭和高血压等慢性疾病。这些病症需要终身管理:频繁监测、药物调整和反复随访。此外,慢性病流行大幅推高了心梗、中风、癌症和肾衰竭等并发症的发生率。
随着医疗需求增速超过医生供给能力,成本飙升而临床效果停滞。保险公司夹在激增的成本与支付方抵触之间,唯一可调控的杠杆便是配给制:推出高免赔计划、实施事前授权要求、提高拒付索赔比例。而医生们因患者满意度高分自我麻痹,拒绝彻底改革医疗实践。多数人继续维持小型封闭式诊所,接受重数量轻结果的按服务收费模式。
当患者需求与医生能力间的鸿沟扩大,就医可及性持续恶化。原本数日可约的就诊如今拖延至数周乃至数月,初级和专科护理均如此。当患者终于见诊,就诊过程却仓促异常。医生平均每次接诊仅17分钟,几乎没有时间充分倾听、详细解释或后续跟进。
后果显而易见:预约延误导致病情恶化,仓促检查引发误诊。对那些等待、焦虑或因并发症复诊的患者而言,唯一合理推论便是医生漠不关心。
与此同时,尽管患者已察觉服务质量日益下降,医疗从业者仍固守微小修补即可修复系统并重建医患纽带的信念。但鉴于如今不足半数美国人对所获医疗服务有信心——且下一年保费预计上涨近9%——否认时代已然终结。
为修复医患关系,医生必须正视患者信心暴跌的深度,并接纳关于自身表现的数据:美国当前预期寿命与2010年持平,仍比其他发达国家低五年;医疗支出现占GDP近五分之一,半数美国人难以负担医疗账单。
要改善国民健康并重建医患关系所必需的信任,医生必须彻底转变医疗服务模式。关键问题是如何最有效地实现这一目标。
作为斯坦福商学院战略学教授,我研究过数十家面临类似生存威胁的企业。成功者要么提升运营卓越性,要么拥抱新技术。
按第一种方案,医生应联合起来实现规模经济,通过跨专科协作避免服务重复,并借助临床护理协调减少资源浪费。同时应用专业化原则,建立高容量卓越中心,以更高效率、显著更低的成本提供持续高质量服务。
按第二种方案,医生需快速实施生成式人工智能解决方案,赋能患者自主管理更多健康事务,更好控制慢性疾病。此外,应加倍致力于最大化民众健康、避免医疗错误,并减少30%-50%因慢性病控制不佳导致的心梗、中风、癌症和肾衰竭。
两种方案中,雇主、民选官员和保险公司都需通过将支付模式从按服务收费(fee-for-service)转向基于价值的人头付费(capitation),来支持并激励这一进程。此举旨在最大化国民健康水平并维持医疗可负担性。
然而若一切不变,年度成本将超越通胀率,质量持续下滑,医疗价格与患者支付能力间的差距将进一步扩大。
这将为颠覆性变革提供肥沃土壤:创业者将抓住机遇,推出替代(而非辅助)医生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工具。结果将是医患关系持续恶化,仅最富有的美国人才能获得所需个性化医疗服务。成本或会下降,但民众健康也将停滞不前,信任终将永远消散。
罗伯特·珀尔博士是《ChatGPT, MD》一书的作者,任教于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及斯坦福商学院。他曾任凯撒医疗集团(The Permanente Medical Group)首席执行官。本文为非营利无党派新闻平台The Fulcrum撰写,该平台专注于报道修复治理体系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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