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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汉中“打狗”的是非曲直

2009-06-29 14:00:25  来源:家庭医生在线论坛    转载

  1996年,全国有159人死于狂犬病。而近年死于这种高死亡率人畜共患病的数字,每年都保持在四位数,2007年、2008年,狂犬病都夺去了超过3000人的生命,病死率几乎达到100%。

  今年5月,陕西省汉中有组织地大规模打狗了。一个个血淋淋的场面通过互联网进入公众视野,让人很不舒服。而在众多人谴责汉中市政府行事野蛮、管理僵化之时,我们看到的是狂犬病愈演愈烈的黑影。

  在国家大力加强公共卫生建设,提高重大传染病防治能力的今天,狂犬病为何能够冲破防疫体系的层层阻截,最终迫使地方政府不得不以杀狗来显示力量呢?

  网络风暴

  本是谴责“打狗”,意外“曝光”疫情

  6月21日。北京公盟法律中心。40多名来自重庆、北京、河北等地的保护动物志愿者聚集于此,声讨上千公里之外的汉中政府。

  此前,已有不少动物保护组织和专家通过媒体表达类似的抗议。

  舆论的聚焦源于5月底出现在网络各大论坛的“求救帖”,呼吁人们关注汉中正在进行的捕杀犬只行动。这些文章图文并茂,一时间,一张张血肉模糊的杀狗照片、一段段打狗队员拿着木棍围追堵截流浪狗的视频四处传播。

  狗是人类的朋友。在消息传出前,黑龙江黑河的“打狗令”就迫于舆论压力被取消。汉中政府此时也陷入“屠狗风波”的舆论漩涡。

  记者蜂拥而至,打爆了位于汉中市政府大楼三层的农业局电话;16个动物保护组织代表赶到汉中,公开请愿要求政府收回打狗令……

  更多的照片上了网络。汉中市辖下的洋县洋州镇曾发通告,要求“对所有的家养犬及野犬全部捕杀”,网上遂传说洋县将成为全国第一个“犬县”。结果该县县委书记的手机被曝光,他接到了上千网友愤怒的电话。

  6月1日,汉中市政府被迫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全城屠狗”的传言。一组资料同时被公布:汉中市已有8人因狂犬病死亡,另有2人疑似狂犬病正在接受治疗。其中,洋县属于疫情最重的地区之一。

  这是汉中市政府首次向社会公开披露狂犬病死亡病例的信息。本是针对打狗掀起的网络舆论,意外地让一次正在蔓延的疫情被外界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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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患

  汉中流浪狗一度泛滥成灾

  根据官方统计,汉中只有40万只犬。可坊间说,肯定不止这个数。年初的时候,满大街都能看到流浪狗。

  在洋县,老百姓总结了防狗经验:清早别一个人出门,那时候流浪狗最喜欢上街溜达;狗多的地方千万别随便蹲下,流浪狗会以为你准备捡石头砸它,可能对你群起而攻之。

  据说大批的流浪狗多是从农村跑进城的。记者在洋县县城里采访时,不少城里人很生气:“乡下养那么多狗干什么?”农民则很无奈:“不养狗不行啊。”

  让农村犬只激增的原因,是比狗更厉害的东西——贼。

  在洋县溢水镇花园村,村民说,前不久邻乡有个村子曾在一夜之间丢了3头大黄牛,损失惨重。一头成年黄牛能卖到3000元左右,而当地的人均收入一年才不过4000元。

  花园村也有被偷的,猪、鸡以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会成为贼的目标。村上的人组织巡逻队,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贼想偷的东西还是会不翼而飞。

  无奈,农民只好买狗,甚至借狗来看家护院,“咬死这些贼娃子”。

  没想到,一只狗不够用,只好再养一只,甚至三只、四只。

  狗越来越多,忙于生计的农户却无暇管理。长久以来,农村养狗都遵循这样的模式:白天,狗四处游荡,寻食果腹;晚上,狗各自回家,看门护院。而随着狗的数量增多,许多狗一出家门便不再返回,成为让人头痛的流浪狗。

  它们有的奔向城市,但更多的是继续在乡村流浪。村民们对此习以为常,有时候甚至还会顺手把流浪狗带回家。年初的时候,花园村的邓阳澄(化名)就曾在路边捡到一只。同村相熟的朋友说,这只狗样子不错,赚了。

  狗咬人也是常事。村民们很疑惑地对记者说,不就跟磕着、碰着差不多嘛,没怎么听说被狗咬了还会得病!

  汉中曾是狂犬病疫区,在1986年至1992年间遭遇疫情,35人死亡。此后17年,再未听说过狂犬病。久未经历疫情的农村早已淡忘当年的恐惧。

  人们没有想到,情况变化了。狂犬病病毒开始悄然无声地在乡村的狗之间传播。根据汉中市动物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事后对当地家犬进行监测,已经有18.3%的狗携带有狂犬病病毒,其中洋县狗的带毒率达到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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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哨兵”失灵

  农业部门本应第一时间对狂犬病疫情做出反应,但遗憾的是,“监测疫情的哨兵变成了瞎子”

  狗咬伤人不治的消息,从今年4月开始就已经在洋县县城里传开了。

  3月29日,洋县黄金峡镇新铺村村民何望明突然开始发低烧,不爱吃饭;即使喝点水、吃一些稀饭,也会马上呕吐。此前的2月23日,他被自家养的狗咬伤。

  何望明被送到洋县405职工医院治疗,随后又被转送到汉中市中心医院,接着转至西安的第四军医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西京医院)和第四军医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唐都医院)求治,均无效果。4月3日,他在返回汉中的救护车上死亡,临床诊断为狂犬病。

  因为辗转县、市数家医院,何望明的事情被传开了。在洋县县城开往溢水镇的班车上,记者听到售票员津津有味地讲述:“洋县黄金峡有人被狗咬伤,一星期后就不行了,见人就咬,好像得了狂犬病。县医院、市医院都治了,没治好。拉到省上去,最后还是没救活。”

  与民间流言的敏感相比,官方的监测系统反应显得迟钝。

  直到4月21日,汉中市农业局畜牧科科长史瑞华才第一次听说狂犬咬人的消息。此时汉中已经有3000多人被犬只咬伤,3人死亡。

  根据汉中市农业局的部门分工,畜牧科负责汉中全市畜禽防疫、检疫和疫情测报、报告工作,同时指导全市兽医卫生监督所的生产与管理。作为一种人畜共患病,狂犬病的源头是犬只。按照这一逻辑,狂犬病暴发的蛛丝马迹理应先被史瑞华的部门掌握。

  史瑞华承认,这次疫情暴发之初,基层的兽医卫生机构的确未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原本应该监测疫情的哨兵变成了瞎子”。

  他解释说,国家计划内的猪、牛、羊以及禽类的疫情监测一直非常及时有效。而狂犬病在当地并不常见,因此属于“因病设防”,即发现疫情之后再进行针对性防疫。

  “因病设防”的重要之处在于早期发现疫情,否则便会造成较大损失。

  一位基层兽医站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此次狂犬病疫情的特点是,多是健康带毒犬咬人,在当地犬只中,发病的狂犬并不多见。

  但记者调阅疫情统计发现,早在3月底就发现的2个死亡病例,都是被特征典型的狂犬袭击所致。但由于病例未能及时被农业部门掌握,因此错过了早期及时发现疫情的机会。

  奇怪的是,记者从各县、区了解到,基层兽医站对频频出现的犬只伤人并非毫无察觉,但是一直无人上报汉中市农业部门。

  汉中市农业系统的一位官员向记者透露,因为2006年汉中市农业局内部机构职责调整,业务部门所管理的项目及资金均被剥离,直接导致畜牧科对基层的兽医卫生机构的影响力被削弱。

  史瑞华承认,市级农业局的业务部门对基层缺乏约束力。一个明显的例子是,为了能使各基层兽医站及时上报疫情,汉中市农业局甚至一度以疫苗作为筹码:谁要来领犬用疫苗,先得上交疫情报告。

  当地一家媒体的记者把这一情形形容为,战场上战斗已经打响,但是指挥官却对敌人一无所知,无奈之下只好扣下弹药,让侦察兵拿敌情来换。这仗怎么打得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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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生部门预警

  为应对狂犬病,只有暂停手足口晨检

  在狗的管理上,公安管登记,农业部门管防疫,卫生部门管疫情发生后的救治。因为医疗机构具有相对完善的疫情报告系统,卫生部门最先对疫情发出预警。

  4月初,何洪听到了民间的传言:洋县有人被狗咬伤后,得狂犬病死了。此前,他收到了西乡县报告的2个狂犬病死亡病例。何洪是汉中市卫生局法制监督和疾病预防控制科科长,负责汉中全市的传染病防治工作。

  何洪说,他马上着手了解那段时间医疗机构报告的犬伤人数和疾控部门报告的狂犬病疫苗接种人数,发现两者都有明显的上升,再结合这3个死亡病例,他做出判断:汉中有可能出现狂犬病流行。

  洋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王万成和自己的上级做出了同样的判断。4月3日,他从传染病信息直报系统获知了何望明的情况,同时又从西乡县的同行那里得知另外2个死亡病例,遂得出可能出现狂犬病疫情的判断。

  4月10日,洋县疾控中心向洋县政府提交报告,提出7项防治措施,包括对危险人群开展暴露前接种、对犬只开展免疫接种、对狂犬进行扑杀和建立及时报告制度等。

  4月16日,汉中市卫生局向汉中市政府提交报告,提出4项建议,包括成立防治机构、由市政府牵头召开防治会议、印发防治工作通知和研究对困难人群接种疫苗进行补贴。

  情况在恶化。洋县疾控中心负责人说,4月21日18时30分至20时30分,洋县一只流浪犬突然发狂,两小时内连续咬伤24人。

  4月22日,洋县溢水镇卫生院的杨文杰和孟志刚接到通知,前往县里参加培训。同行的还有各村的村长、支书和乡医。培训会的重点是狂犬病预防及救治的基本技能。

  培训会后,洋县卫生部门印制了几万份传单,电视台也请疾控中心专家去做了节目,大规模的健康教育宣传工作开始展开。王万成说:“预防狂犬病的工作,农业、公安和卫生部门都有各自分工,大家都是各干各的。”他表示,当时卫生部门的重点是医疗机构的培训和对老百姓进行健康知识宣传。

  杨文杰是卫生院的院长,孟志刚是卫生院公共卫生科的负责人。此前他们正忙于手足口病的防疫,每天要负责监督乡里的4所学校对1600名学生进行晨检,忙得昏天黑地。

  溢水镇由3个乡合并而成,拥有17个村、12746人。最远的村子离卫生院来回需要3天的路程。杨文杰说,单靠手头上七八个人实在不够用。“突然来了这事,手足口病那块儿只有停了。现在卫生上的事情头绪太多,每一件都很重要,但基层人太少,实在顾不过来,只有听上级安排,上面觉得哪件重要就先干哪件。”

  因为人不够用,卫生院的宣传工作只能依靠乡医来开展。杨文杰说,卫生院主要是对18个乡医进行培训,再由他们向村民普及一些基本知识。

  “乡医们的压力也很大。”孟志刚说,现在几乎所有的基层工作都需要乡医来协助落实。卫生院对乡医的管理必须小心翼翼,既要适当加压,催促他们完成工作;又不敢压得太狠,怕他们撂挑子不干。

  在上溢水村卫生室,乡医王永庆的抽屉里堆着上级下发的各种工作要求。因为最近是传染病的高发时节,他所在的村子索性成立了“狂犬病、手足口病、风疹、甲型H1N1流感防治工作协调小组”。这个颇长的头衔总算能够囊括近期所有的工作重点。至于具体做什么工作,王永庆说,那就全凭上级通知。

  尽管基层卫生人员对突然加压的工作有抱怨和不满,但汉中的疫情总算出现了转机。这得益于从上至下,尤其乡村防疫系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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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村防疫战

  扩散的疫情和倔强的村民,让乡医和兽医无计可施

  工作一开始,杨文杰就发现,他们遇到了非常大的困难。

  在17年未遭遇狂犬病的乡村,村民依据自己的经验判断,狗咬人并无大碍。他们对乡村医生宣传的狂犬病防疫知识不以为然。

  在一些村子,防疫人员甚至和村民发生冲突。一些村民对在自家门口张贴宣传单表示不满:“防病也不能在我家门前贴白纸!”当地习俗,门口贴白纸被认为不吉利。

  传单发不出去,电视台的节目也没啥效果。花园村的村民告诉记者,在山区很难接收到县电视台的信号。

  经过一番宣传攻势,到溢水镇卫生院注射疫苗的人和往常一样,基本为零。“就算来了也打不了。”孟志刚说,因为需求量太小,卫生院没有储备狂犬病疫苗,要是有人来要打疫苗,通常乡里都会让他再跑几十公里去县疾控中心。

  一次狂犬病疫苗全程注射需要打5针,大约要花220元。这对于当地依靠种地为生的村民来说,还是太贵了。“我一年才挣4000块钱,被狗咬一口就要花200?”花园村的村民觉得愿意花这个钱的人真是冤大头。

  在花园村,人们会用土办法处理被狗咬过的伤口:有涂消炎药的,有抹青霉素软膏的,最狠的办法是把辣椒剁烂敷在伤口上。

  邓阳澄选用了第一种办法。3月中旬的一天,他在家逗弄捡回来的小狗时,不小心被狗咬到了嘴唇。他弄了一些消炎药撒在伤口上,算是处理完毕。

  洋县疾控中心主任王万成说,村民们在被咬后不仅不主动注射疫苗,自己处理伤口的时候也马马虎虎。即使被咬者后来想起注射疫苗,疫苗的保护率也会大大降低。

  一阵宣传浪潮之后,主动来疾控中心接种狂犬病疫苗的仍然寥寥数人。王万成觉得很无奈,他觉得要是老百姓不配合,卫生部门应对狂犬病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汉中市卫生局的一位官员认为,在农村,长期以来,公共卫生工作都习惯通过政府的全民动员,靠运动来开展,农民个人的健康防疫意识培养一直没有得到重视。这就导致当突发疫情来临时,防疫部门得不到农民的配合,并且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对其进行突击式的健康教育。这次防治狂犬病遭遇的尴尬是目前农村防疫模式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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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医们面临的局面更加尴尬。

  面对日益蔓延的疫情,汉中市开始下发通知,要求对犬只进行强制免疫。洋县兽医站副站长李元(化名)却发现,给犬只用的疫苗根本不够用。

  “当时我们清点库存,发现储备的疫苗有3000份。”李元说。而根据各乡镇兽医临时统计的数字,洋县要打针的犬只有30284只。

  不得已,兽医站只能先满足城区和重点疫区的需要,其他地方则等着汉中市划拨的疫苗到达。

  溢水镇一直等到5月中旬才开始犬只的强制免疫。兽医薛彬告诉记者,他们按照村庄划分防疫范围,保证每只家养犬都打上疫苗。

  实现这个目标难度很大。因为每打一份疫苗要收取15元的费用。在花园村村民们的眼里,人被狗咬了要去医院打针都难以认同,现在竟然要他们花钱给狗打针?要知道,村里的狗连吃东西都是靠自己出去找,村民养狗一分钱都不用花。

  100多户的大村子,薛彬最终只给几十只狗打了疫苗。

  李元说,免疫时收取费用是经过上级讨论的。一方面考虑到这点钱村民并非不能接受,另一方面,政府也没有为此划拨专项资金,需要收取费用弥补成本。

  李元承认,基层的事情,特别是强制农民做的事情,牵涉收费就很难办。

  没有村民的协助,兽医们不仅无法完成强制免疫的任务,还面临着人身安全问题。

  汉中市农业局的官员说,给狗强制注射疫苗并非易事。一个合格的兽医,一天能给200头~300头猪注射疫苗,但是如果没有狗的主人协助,一天一只狗都奈何不了。因为成年犬具有较强的攻击性,兽医甚至无法近身。汉中市农业局的一份统计数据显示,在此次给犬只进行强制免疫的过程中,已有80多名兽医被咬伤。

  一直到5月21日,疫情出现已近两个月,汉中市免疫犬只9.35万只,捕杀狂犬、野犬数为2650只,和汉中拥有的近40万庞大犬只数量相比,仍有很大差距。而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数据,只有给70%以上的狗注射狂犬病疫苗,一个地区才能保证不会发生大的狂犬病疫情。

  此时,汉中已有近6000人被咬伤,因狂犬病死亡人数上升到7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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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势打狗令

  疫情现身城市,最严厉的措施随之出台

  5月18日,汉中市汉台区舒家营街道办事处张万营村,一只流浪犬连咬7人,包括一名年仅10岁的女孩。张万营村距离汉中市政府不过10分钟车程,疫情逼近中心城区。

  5月22日20时,汉中市政府召开紧急会议。市长主持会议,各县、区的一把手参加。

  此前的5月7日,政府也曾为狂犬病疫情召开过会议,但当时基层政府并未给予充分重视,农业部门和卫生部门在农村各自为政,进展缓慢。

  市长出面主持的会议提出了严厉的要求。从5月23日开始,集中10天时间捕杀疫区所有犬只。全市范围内清剿野狗、流浪狗及未拴的狗。进入学校、医院、市场、机关、市区广场、旅游景点的狗也在捕杀之列。在农村,疫点3公里范围内都划为疫区,疫区范围内的狗要求全部灭杀。非疫区的狗,凡是没有拴养的,都视为流浪狗,一律灭杀。

  史瑞华说,农业部曾发布《狂犬病防治技术规范》,要求“对疫点患病动物和被患病动物咬伤的其他动物进行捕杀”。

  汉中市同时宣布,对犬伤人员免费接种狂犬病疫苗,半价注射人源免疫球蛋白。

  市长的要求立即化为行动,各地迅速组织“打狗队”。薛彬说,当时正值农忙季节,人手不好找,各村的做法不一样。有的村子是组织青壮年,一天发10块钱补贴;有的村子则干脆由乡镇驻村的干部和村干部出面打狗。

  一位村干部告诉记者,打狗也挺难。流浪狗狡猾得很,体力好,跑得快,缺乏锻炼的打狗队员们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到了打狗的后期,洋县甚至动员了公安、武警、民兵和森林警察,使用枪支击杀逃窜的流浪狗。

  此时,网络对汉中政府的做法骂声一片。汉中市政府和农业局的电话被网友打爆。

  在强大的舆论压力面前,汉中市政府为了安定团结不得不让步。

  6月1日上午,汉中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会上汉中市政府表示:“对疫区(以村为单位)所有犬只、未拴养圈养犬只、野犬、流浪犬进行捕杀……”

  而6月2日,汉中市预防和控制狂犬病指挥部办公室在给省农业厅的报告上,删去了“所有犬只”,只表示“对疫区(以村为单位)未拴养圈养犬只、野犬、流浪犬进行捕杀”。

  洋县干脆专门花了50万元买狗链,规范老百姓养狗行为的同时,证明其辖区内仍有狗,“无犬县”的传言不实。

  政府实实在在行动起来,疫苗的接种工作就顺利了许多。溢水镇卫生院公共卫生科负责人孟志刚说,现在村民注射狂犬病疫苗的积极性非常高,不仅被狗咬了来打疫苗,被猫抓了,被老鼠咬了,都会来卫生院要求注射疫苗。在卫生院的冷链室,现在日常储备300人份的狂犬病疫苗。

  人们打疫苗的热情超出了卫生部门当初的预计。洋县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王万成说,原来县里为疫苗工作预拨了18万元资金。而6月初,在疫苗上的花费已经达到35万元。

  在溢水镇前往花园村的路上,村民范力刚打了疫苗回来。他说自己的手被狗舔破点皮,赶紧跑到县上去打针。“这病真死人啊。”他说,现在村里人都知道狂犬病的厉害了。不过他不好意思地承认,免费也是一个重要因素,打针不花钱,不打白不打。

  “不打针,就打死。”这句口口相传的口号对规范养犬的效果也十分明显。薛彬说,到6月中旬,凡是家里养的狗都已经注射了犬用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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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猖獗狂犬病

  3万只狗被打死,37万只狗注射疫苗,死亡人数却仍在增加

  6月12日,汉中市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到6月11日,已免疫注射犬用疫苗34.9万只,接种人用狂犬病疫苗7058份;目前犬只拴养、圈养率已达96%,捕杀野犬、流浪犬3.64万只。汉中市政府官员称,疫情已得到有效遏制。

  但死亡病例仍在增加,到6月11日,已有12人因为狂犬病不治身亡。

  何洪解释说,因为狂犬病通常会有1~3个月的潜伏期,据此向前推算,3月份被犬只咬伤的患者仍有可能发病。

  6月15日,在汉中市洋县医院感染科病房,邓阳澄停止了呼吸。汉中市因狂犬病死亡的人数被残酷地改写成13。

  洋县医院感染科主任张自强告诉记者,6月4日邓阳澄被送入医院时,病程已经进入兴奋期,出现了各种典型症状:他怕水,一沾到水便会呕吐;他怕风,一点点风会让他惊恐万分以致四肢抽搐;他还变得烦躁易怒,甚至会攻击身边的陪护人员。

  现代医学对狂犬病似乎没有更多的办法。张自强说,病人送来之后,主要是对症治疗,恐水的话就不让喝水,怕风的话就不让有风,狂躁的话就打一针镇静剂。这些治疗手段更多是出于人道的考虑,对狂犬病本身无效。医学教科书对狂犬病的定义中提到:“死亡率几乎是100%,病人一般会在7天之内死亡。”

  邓阳澄在医院支撑了12天。医生说,这个年轻的庄稼汉只有37岁,身体素质不错,硬是把自己的生命多延长了几天。但是,这也意味着他经历了更多的痛苦。和他曾经在同一楼层住院的病人回忆说,那段时间经常听到有人在病房里大喊大叫,他们还以为住进了精神病人。

  邓阳澄死于“多器官出现衰竭,抢救无效死亡”。

  “他终于得以解脱了。” 邓阳澄的家属说这话时面无表情。

  6月15日,经历了舆论风暴的汉中平静下来。政府官员开始酝酿新的法规。

  “我们的制度会有所创新,首先会为每只犬建立户口。到兽医站打疫苗后,狗主人可在农业部门办理一个防疫证,凭防疫证到公安机关办理家犬准养证,最后将狗的所有信息输入耳标。如果发生犬只伤人或者没有注射疫苗,通过编号就可以找到狗的主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分户建档、挂牌拴养、免疫保障、责任赔偿’的十六字方针。”汉中市农业局畜牧科科长史瑞华介绍说。

  但令人头疼的是,今后没戴耳标是不是就一律视为野狗、流浪狗进行捕杀呢?这会不会再次面临法律冲突和舆论关注?这是史瑞华担心的地方。

  在汉中农村,狂犬病的阴影似乎已经悄悄散去。6月19日,从溢水镇开往洋县的班车上,几位赶集的村民聊着狂犬病的种种可怕之处,但语气轻松,似乎是在谈论发生在异乡的遥远趣事。

  在发生过疫情的村子,犬只均被捕杀,人们面临新的问题:没有了看家狗,怎么防贼?在他们看来,疫情已经过去,他们正热切盼望着能养狗的日子早一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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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常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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